第一章 发端
1.
每当这个场景浮现在眼前的时候，少年就知道自己一定是在梦中。
不过这并不单单是个普通的梦境，周围的一切都显得十分逼真，就连此时手中握着太刀的触感也和现实无异。
一个熟悉的身影就站在自己面前。
——快跑！
每次梦中少年都会在心中撕心裂肺地喊道。但可惜的是，梦中的自己却无法开口告诉那个人影。
每个细节有条不紊的重复着当时的一切。那个时候的自己也是像这样一样无法开口，只能眼睁睁看着太刀举过头顶后朝人影挥去，手的动作丝毫感觉不到迟疑。
少年很清楚接下来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这是血的触感。
尚有余温，并且有些刺眼的鲜红。
悲哀的是少年就连闭上双眼都不被允许，一直到人影倒在血泊中用着失去光泽的眼睛与自己四目相对。刀口从左肩处裂开将心脏劈作两半，对方的死已然成为定局了。但尽管内心深处的自己已经泣不成声，然而少年的脸上却没有浮现出任何表情。这种无法控制自己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发生，同时也是自己第一次杀人。即便这并非少年的本意，不过整个过程的临场感又是那么的清晰，甚至是刀口触碰到心脏的那一刻，搏动的触感依然停留在手中。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作为第一次杀人的对象，这未免太讽刺了一些。
会发生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奇怪了。
做出这种事情的自己实在是太奇怪了。
渐渐地，少年的意识再次变得薄弱起来，就仿佛自己正在陷入沉睡之中。
——接下来代替自己的身体又会做什么呢？
如果是像刚才那样继续进行无谓的杀戮，少年绝对不会允许。但即使自己全力反抗也毫无意义，意识的逐渐远离根本不可抗力，这种感觉和睡意很接近，思考也变得艰难起来。
梦中少年所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一名比自己稍大的少女，她似乎一脸焦急的模样往这边赶来。
也许是距离的缘故，少女根本不知道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要过来……！
少年用尽最后的力气，全力想要将这句话传递到少女那边。
意识彻底消失了。
之后的梦境便开始浑浊不堪，用一个词代替的话那就是虚无。面前没有任何图形形成，也没有任何知觉可言，以至于自身的存在一不留神都会忘却。
也不知道这样子维持了多久，意识几乎是在一瞬间苏醒的。而睁开眼睛所看到的第一个画面却是一名留有褐色长发的女性倒在了自己面前。
“呼……！呼……！呼……！”
惟宗朽不知道自己究竟多少次被这个梦惊醒了，然而无论经过多久，那个时候的画面就跟诅咒一样不断重复着。说实话，那个时候朽的确被眼前的女性尸体吓到。不过庆幸的是，死去的那个人只是一个不认识的人而已。
“哈……什么不认识的人，终究还是被我杀死的无辜的人……”
面对自己释然的心情，朽不禁对自己冷笑嘲讽。
从背脊发出的阵阵凉意，看样子是刚刚的梦让汗水打湿了上衣，于是他起身下床准备换上一件干净的衣服。
现在是半夜两点，透过窗外看不到任何光线。这是理所当然的，距离室内人工光照系统（Artificial
lighting system）的启动还有几个小时的时间。
这种室内人工光照系统是亚特兰蒂斯内十分普遍的模拟自然生态的一环。位于海底深处的亚特兰蒂斯如果不进行模拟自然生态，待在这里将会失去时间感，种植在这里的植物也无法生存下去。亚特兰蒂斯共有五大层供居民居住的区域，每个独立区域都有着各自的模拟自然生态。并且为了再现地上的自然环境，各层的顶面都设有覆盖完整的玻璃板，而玻璃板上则会模拟出虚拟天空，让人感觉自己并非身处海底。即便是习惯自然光照的朽也察觉不出什么端倪，在惊讶声中赞叹应该算是每个初来亚特兰蒂斯的人的共同表现，这一点上的反应奥菲莉亚甚至比朽还要夸张，原本惧怕阳光的她根本想不到在海底也会碰到，但当人工光照照射在身上时却没有出现过敏反应。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自奥菲莉亚出身以来第一次直接接触到‘阳光’。
“好温暖……”
这是几天前刚刚来到亚特兰蒂斯商业行政区（B1~B10）后的两人异口同声说出的话。虽然两者互相怀着的心情各不相同，但却对同一件事物发出共同的观点。可以说，两人都对这里充满了新鲜感，停止接触的十几年间让两地的生活习惯、城镇运作和科技运用方面都有着很大的变化。只不过他们并不属于这里，因此一开始的行动模式十分受限。按照原本的计划，进入商业行政区后朽便使用MCT联络了OTA安全科，借由安全科联系了在此等候的OTA情报科调查部的人员接触他们。具体内容当然是给予他们能够自由活动的商业行政区市民居住证以及提供休息的旅馆。这是在亚特兰蒂斯的调查部常年行动下的结果，人脉关系已经扩展到了这座海下建筑绝大部分地区。
在简短的嘱咐一些相关事情后，负责接触两人的调查部人员很快就离开了，临走时还向奥菲莉亚行礼表示崇高的尊敬，这是OTA面对四座时必要的以表忠诚的礼节。
至于居住证和旅馆安排方面也是别有用心。根据对方的说明，最近在商业行政区的“蜂巢”上层的科研区内即将举办一项科学研究的公开会展，所以这几天有很多人群来到这里，办理临时证件自然就方便许多。而安排好的旅馆也是通过人脉介绍后特意给了一间靠近角落的房间，平时并不起眼可以放心的休息。
在朽联络的同时，OTA说过在未来几天中会有OTA安全科的单向联络，在此之前两人允许在避开人流过多的场合自由行动。
今天，则是朽和奥菲莉亚来到这里的第四天。
由于被噩梦惊醒的缘故睡意已经全消，朽换好衣服后就坐在床边的沙发上随意地翻阅着书架上面的书。整个过程朽都尽量避免发出声响，生怕惊醒在床上低声打鼾着的纤弱少女。少女侧身睡在双人床的一边，微微张开的两片嘴唇不时吐露着没有规律的气息，外加上少女身上特有的体香让朽总是不经意间将目光聚焦在她的身上。实际上，对于与女性共同生活这种事情对朽而言应该算是家常便饭了，但和自己大姐的那份成熟女性独具的魅力相比这位不谙世事的少女或许更为所动。但这份心情并非出于对少女的爱慕之情，真要说出个所以然的话更倾向于强烈的保护欲，不知道为什么朽总是能在女性身上追寻这样的保护欲。就用朽的大姐欧月宁举例，虽然大姐的确拥有成熟女性的气质，但是只要接触过的人都知道她只是表面看起来是这样现实生活中却总是笨手笨脚，就如同拥有成年人身体的小孩总是能从各种角度让朽放不下心，并且常常需要他来收拾残局。和这种时常需要自己提防的呆萌大姐生活在一起久而久之让朽产生了这样的保护欲。同样，这样的生活导致了朽对女性拥有和其他男性不一样的独特观点和情感。
在这份仅有奥菲莉亚轻微鼾声的静谧之下，惟宗朽的脑海中却不断闪现着一位身着运动装束的活泼少女。从第一次见到少女轻盈的身姿时朽就的目光就停滞在了她的身上，那是和奥菲莉亚的娇小和欧月宁的成熟都不同的气质，是处在青春期的少女的身姿。少女充满朝气活力的脸颊就好像来自尽头另一端自己曾为触碰过的彼岸，让怦然心动的心情悠悠忘返。少女的声音、少女身上的气味、少女的眼神以及少女的笑容都在朽的眼前不停的反复播放着。
宁静之中少年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原来自己如此在意那位少女。然则自从一周前的事件中再无少女的任何消息，自己也曾再度回到两人增加待过的地方寻觅过，结果便是毫无收获。少女的突然消失绝非偶然，这是绝对错不了的，也许她有自己的苦衷只是少年不知道罢了。
“千……奈。”
嘟囔着少女的名字，朽扭头往窗外的望去打算转换一下心情。
窗外漆黑的城市里只能看见零星光点，这对于半夜三点这个时间段来说是正常的情况。如果说这座海下都市的商业行政区有什么特殊之处，那么远处的“蜂巢”应该就是这里最具代表性的建筑物了，坐落于这个区域中央位置的“蜂巢”分别将B1~B5的居民区和B6~B10的工业区、行政区和科研区划分开。下半部分作为开放给一般市民的商业中心，上半部分则听说由一只特殊的科学团队在内部工作，而最近传闻中的科学公开会展就是这只团队申请的。只是会展的具体内容还不得而知，仅仅用了一句：这是自格劳克斯建立以来最伟大的科研成果作为宣传，而这样简单却又诱人的话语倒也引来了不少人就是了。从这里的住客中听到这个消息后奥菲莉亚同样表示出了浓厚的兴趣，还希望朽能够在当年带自己过去参观，由于实在是无法反抗这样的公主大人朽也只好答应了下来。
由于地理的关系，居民区是只能看到“蜂巢”下半部分的，看腻了漆黑一片的风景后朽将目光转回到了自己手上的书上。
奥菲莉亚就是在这个时候醒来的。
2.
空气中到处充斥着烟草和酒精的气味，昏暗的灯光仅仅照得到房间的几处角落而已，屋内摆放着的圆木桌上到处都能看到喝得酩酊大醉而昏睡过去的人，不难看出这是一间普通的酒吧。在酒吧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内，男子一口气喝下了杯中剩下的威士忌后再次看了看手表。时间是半夜两点五十分，这与之前定好的时间整整相差了近一个小时了，男子的耐心也快到了极限。这种不守时的行为是男子最为厌恶的，对于他而言时间的宝贵性就等同于人类每日所需的营养和睡眠。虽说从他一头凌乱的发型和没有刮干净的胡须给人一种相当懒散的错觉，可事实上男子却是从事科研研究的工作人员，有时遇到棘手的问题几天几夜不合眼是常有的事情，根本不可能有闲暇将时间浪费在酒吧这种地方。至于男子为什么这次会在这里喝酒到半夜，起因还得从几天前工作上的一场争执说起。
其实说到争执这应该是每一位从事科研方面工作的人都会遇到的事情，毕竟科学充满了无数的未知性，可以说人类繁衍至今仍在探索阶段，每个人对同一个学术上面的理解各不相同是家常便饭。但这一次不同的是男子和主管在这项项目的运行理念上产生了严重的两极分化，换句话说主管主张保守，而自己则是坚持倾向于有一定的风险的理念。从项目的实际用途考虑的确是男子的主张更接近完美，然而没想到顽固不化的老头却听不进，甚至认为男子本身是临近中的公开会展的不安定因素，独断向整个团队下达了严禁自己介入本次的项目。
“嘁……可恶的糟老头子。”
咒骂着的同时，男子狠狠地捏紧了酒杯。
如果问是否不甘心，那么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这也就是为什么男子打算要一意孤行并不惜一切代价托认识的人在无法地带联系了那类人。在遵守了先付款的条件下，苦苦等待了几天之后终于在今天上午接到了对方的联络。而碰头的地点和时间也已经反复确认了没有出错，于是便有了开头的情景。
就在男子正准备起身结账，认定自己被对方摆了一道时，两个人人影在这个时候走近了自己。
“这是什么酒？”
走在前面的小个子男人第一个开口，这是约定好的暗号。
“不介意的话，我请你一杯。”
男子如约说出了对方规定好的对句。
在双方都确认了身份后，小个子男人在对面坐了下来。尽管这件酒吧的光照本身就如此暗淡，男子还是透过灯光的折射略微看出了对面小个子男人的容貌十分其貌不扬，而他身后的人并没有坐下仅仅是站在后面，那里是光照死角。不过从人体的轮廓还是能够看出那是一位拥有成年女性才有的曲线身型。
“处理了一些事情才过来的，希望你没有等太久。”
“不不，其实喝着酒时间倒也过得挺快。”
虽说嘴上这么附和过去，但心中男子还是不忘怒骂了几句。因为深知对方是那个地方的人，所以自己也不敢直接挑明。
简单的开场白过后两人随即进入了正题，由于两人之间的立场是雇主和雇员的关系因此双方也都没有自报家门，不，应该说是没有必要。
男子简要说明了公开会展位于后天上午开始举行，而自己要做的准备工作至少四十小时以上，如果没有问题男子希望凌晨之前就开始行动，这个时间段是门卫和科研人员最松懈的时候。
“我这边随时都可以。”
“只不过……”
“有什么问题吗？”
“你可以确保在没有人发现的情况下让我进入实验室吗？只要我拿到终端控制室的限权我们之间的合约就算是结束了。”
“这个你大可放心，我保证不会让任何人察觉出什么异端。”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
在双方达成一致后，小个人男人站了起来并转过身向身后的女人说了些什么。由于对方所用的语言是缅甸语，外加上声音的分贝实在太轻AL语言自动调制芯片并没有翻译出什么。这样的过程将近持续了两分半，随后小个人男人转身说道。
“这样就行了。”
“啊？”
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句，男子有些茫然。
“如何行动我已经向她准确传输了，等等她会跟着你的。”
“哦，哦……”
上面这句话其实有个十分明显的语病，这也就导致了男子的困惑再次提升了一个层次。依照小个子男人所说的角度来剖析可以初步得出一个结论：站着的女性似乎没有自我意识。先抛开这样的距离男子和对方的谈话内容应该能够听到，就算是这个女人并没有AL语言自动调制芯片需要特别翻译，但也不需要用‘传输’这个词。通常这个词用在人类操纵机械方面或许才是常理。
“嘻，别一副呆滞的表情了，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你自然就会理解。”
伴随着小个子男人怪异的笑容，他的脸扭作一起变得更加不堪入目。男子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对方，只好尴尬的附和着笑了起来。纵然还有很多没有弄懂的地方，但对方似乎是感觉万无一失了。
随后男子结了账三人走出了酒吧，就如同小个子男人所说的那样。女子的确是寸步不离的一直跟随在自己的身后，并且似乎还是经过精准的计算那般迎合着自己走路的速度，就连每次停下时所站的位置也分毫不差。这样的举动着实让男子感觉有些呼吸急促，额头上也冒出了冷汗，因为女子的各个表现都不像是个正常人。
“别紧张别紧张，过一会你就习惯了。”
“谢，谢谢提醒。”
“啊……对了，忘了提醒你了。”
“还有什么吗？”
“千万别尝试将耳朵凑在她的嘴巴听她到底在说什么。”
经过小个子男人的一番提醒，男子终于发觉了自己一直说不出来的这个女人最奇怪的地方。
她似乎一直在嘟囔着什么。
3.
人工光照系统的启动是预示着一天的开始，是作为亚特兰蒂斯海底城镇模拟自然生态最重要的一环。人工光照系统从凌晨五点准时启动，到上午七点左右热辐射将达到基准值，中午达到一天最高的峰值后逐渐降温直到晚上七点关闭，可以说是完全模拟了真正太阳光照的时间和每个时间段的正常气温。
现在的时间正值上午九点，居民区的街道上早已形成了连绵不断的人流，所有人都在为新的一天各自忙碌着。这是亚特兰蒂斯商业行政区一处普通居民区平凡的一天。
在这片居民区其中一幢住宅楼五楼的阳台上，一名身着淡紫色打底衫的长发女生坐在自行搭建的吊椅上悠闲的品尝着刚刚煮好的咖啡。与街道上所呈现的热闹景象不同，这边的主题是静。这名全身上下都透露着东方女性独特魅力的女生却意外的融入在了整个环境之中，没有让人感觉到一丝的格格不入。她的每一个举动都那么优雅完美，就像是一位高洁的公主享受着平静的时光，促使人的眼球不想从她的身上移开任凭时间流逝。可是这道别具一格的风景却并没有持续多久便被打破了，一阵哀嚎声伴随着一位女性出现在了阳台。
“不见了~不见了~！”
跌跌撞撞的冲进阳台，一位戴着厚框眼镜的女生似乎在寻找什么，从她一身散乱的发型和睡衣上就不难看出这是非常典型的粗心大意的性格。
“你是指哪个？”
“就是昨天晚上我写到很晚的研究资料，忧璃酱帮我找一下吧，这份资料对我真的很重要~”
“嗯，真拿你没办法。”
和小仓伊子的那份急躁所不相同的，忧璃依然保有着一贯冷静的风格。在伊子满怀期待和憧憬的目光下，忧璃这时第一次睁开了双眼，但令人惊讶的是在这瑰丽的眼眸之中却只能够看见充斥整个眼球下的眼白。忧璃环顾了一遍伊子身后的客厅及卧室，就好像自己能够透过人体看见事物一样。整个过程持续了仅仅不到几秒钟，接着她便再次合上了双眼。
“怎么样！怎么样！”
“压在了卧室里你的外套下面了。”
“哦哦哦~！谢谢啦忧璃酱，下次请你吃西街的华夫饼。”
一边说着伊子一边匆忙冲回卧室。
这是两人普通一天的开始。不，应该说今天对伊子而言是至关重要的一天。详细的情况忧璃并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伊子参与的一项科研研究即将公布于世，在这最后的几天正在做最后的调整工作，为了排查一切不安全因素工作量之繁重自然不必多说，所以刚刚伊子焦急的心情也就理解了。
将整理好的研究资料小心翼翼的放进文件夹后，伊子换上了工作服走出了卧室，而忧璃则在客厅为她准备早餐。
“哇~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
对于美食的诱惑力伊子一向难以抗拒，相对于两人的年龄其实是伊子更为年长，但有些粗心的她常常手忙脚乱，做出外观独特的料理也能够算是日常了。久而久之负责两人日常生活的重担就成了忧璃每天的一部分。
在伊子洗漱完毕后忧璃也已经准备好了早餐。用餐之余，伊子有些兴奋的和忧璃聊了起来。
“忧璃酱你听我说哦，后天的公开会展你务必和我一起去！”
“嗯，怎么了吗？”
“因为这可是一项具有特别意义的项目啊，忧璃难道不想用自己的眼睛看看这个世界吗？”
“该怎么说呢，毕竟从没见过，与其说是期待更多的是不安吧。”
“但是我打自心底希望忧璃能够像个普通女孩子一样生活啊。尽管这个项目还有很大的局限性，不过我保证，保证终有一天Virtualparadise会覆盖整个格劳克斯。”
现在的伊子一定是坚定不移的眼神吧，忧璃如此想着。
“嗯……”
忧璃这时突发奇想决定捉弄一下伊子，所以她故作沉思了一阵子。
“这么说是答应了？”
“还是看当天的行程忙不忙吧。”
“诶诶~~？”
伊子有些沮丧的心情毫无保留的用阴阳怪气的声音表达了出来，坐在对面的忧璃则以诡秘般的微笑来回应了她。至于说到为什么如此性格迥异的两个人会居住在这里并生活在一起，时间可以推溯到两人孩提时期在收容所相遇的那一段日子。但不可否认的一点，两个女生共同生活的十几年间中形成了一种不言而喻的默契，两者的性格也相辅相成交融在一起。如果没有时间的积淀是无法形成现在所看到的情景的。
“话说。”
“嗯？”
咬着涂了最爱的芝士酱的吐司面包，伊子歪着头。
“你已经过了上班的时间了，不应该还这么慢悠悠的吃吧？”
“咦~~~~~~~~~！！”
就像晴天霹雳一般，刚刚还在嘴中的吐司面包‘吧唧’一声掉在了盘子里。
“啊！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头发还没扎，也不能冲凉了。呜呜……”
“冲凉的事还请抛弃这个念头吧。反正都已经迟到了，你先安心吃饭吧我帮你扎辫子好了。”
“嘤嘤嘤~忧璃酱太可靠了，请务必让我亲一下作为报答。”
“我讨厌脸上沾着芝士酱的感觉。”
说着，忧璃走到了伊子的身后。
“还是扎两条麻花辫吗？”
“嗯，拜托啦。”
几分钟后，伊子的麻花辫在忧璃熟练的手法下很快就完成了，接着她将两条麻花辫放在了伊子的正面，这是伊子最中意的发型。
“果然还是忧璃酱最懂我。”
“客套话就别说这么多了，赶紧出门吧。”
“是~我出门了。”
“路上小心。对了，你文件夹是不是没拿？”
“嘤嘤嘤~感谢忧璃大人提醒！”
忧璃用手抵着头叹了一口气，看上去伊子的粗心大意还得持续好一阵子。
尽管意外的情况时有发生，但在忧璃的帮助下总能有惊无险的度过，在拿上研究资料后伊子也算是正式出门了。
由于已经误了正常的时间点，因此今天伊子走路的步伐比以往要快出很多，但同样的磕磕碰碰的情况也就频繁了不少。就连过往的路人都不禁为伊子捏了一把冷汗，仿佛她每次只差一点点就会摔个底朝天。
在穿过伊子所居住的居民区后，接下来就是搭乘大型客运电梯抵达行政区的上层，伊子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距离下个班次的电梯启动只剩下几分钟了。
“再不快点的话……”
电梯搭乘居然还有班次的说法放在一般建筑物上面实在是让人不理解，但作为连接并通行在亚特兰蒂斯这样巨型建筑物内就却又显得合情合理。在西格劳克斯的亚特兰蒂斯拥有1500公尺深的建筑构造，总楼层有B50F，每个楼层有30公尺之高。虽然每个楼层直接都有步行梯，但通过人体自身行走在楼层之间并不切实际，当初建立步行梯的目的也是用于紧急情况，所以通过电梯才是人们普遍的通行方式。而大型客运电梯定时定点启动则是合理的将电梯保持在固定的的运行模式下，不会因为庞大的人流共同按下电梯按钮而引发一系列不安定因素。这种大型客运电梯在第七大厦和亚特兰蒂斯均有建设，每台电梯内部空间有着一百二十平方米的面积，并设有乘客用座椅。各个楼层的电梯采用的是二主二备制，每经过十五分钟启动一次，分别一部通往上层一部通往下层，在经过了全部楼层后再自动回到原点，并且期间只能下电梯而不能上去。这就是为什么伊子会这么紧张的原因了，如果错过这班次的电梯就得继续等上十五分钟的时间，而一旦想起米切尔森主任那张常年刻板的表情伊子就浑身不自然地哆嗦起来。
“不要不要不要啊~！”
这一次伊子确确实实鼓足了全力冲刺，并且终于在最后的几秒内赶上了通往上层的电梯。乘客们抱着疑虑的眼神看着气喘吁吁地伊子，但此时的她认为与其现在的这般丑态，果然还是主任的脸更让人害怕。
不到几分钟的时间电梯就到达了指定的楼层。
之后伊子从B6层走下了电梯，因为这层是‘蜂巢’上层唯一的入口。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伊子终究还是来到了研究所的门口，在深吸了一口气后，伊子使用了职员身份卡通过了研究所入口的电子门。
在进入研究所后伊子与往常一样和各位前辈一一打过招呼，而大家也回应了自己，不过对于迟到这一点所有人似乎都没有注意到，反而在打过招呼后又继续投入到了工作之中。
“嗯！我也必须加油了！”
伊子双手握拳做出了鼓舞的姿势。
在坐到自己的座位后伊子瞬间进入了状态，这是平日里所看不到的另一个伊子。倘若每个人真有自己独特的才能，伊子大概就是这方面的佼佼者。对于处理各项资料上面的天赋伊子可谓是从未出过错，这是生活中的她根本做不到的，米切尔森正是看中了伊子惊人的协调能力才破例答应她能够留在这支团队中。
一时间整间研究所内的每个人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了各自的职务，只不过他们都并不知道在几个小时之前有人先行一步来到了这里并且将自己关在了单独的一间办公室内。
4.
即便是在空无一人的电梯内这个女人仍旧是站在自己身后，并且一路走过来的过程中没有说过一句话。从古铜色的肤色以及衣着上南断定这个女人出身于印度，然而她至此的一举一动都像是设定好的程序，没有自己的思想没有身为人的情感，仅仅是肉体在做着固定的动作罢了。南尽量不往身后看也不去想，因为一旦注意起这个女人就会被那个从未间断的嘟囔声烦到。如果说不在意她到底在说什么这是说谎，但想起那个缅甸人说过的话南又不敢附耳去仔细听，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忘记这个女人的存在，反正她一定会跟着自己。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女人有一点或许得用惊悚来形容了，她没有眼睛可是却又一直睁开眼睑，原本充填眼球的内部还能够看见没有愈合完全的神经组织，这说明了伤口是不久之前留下的。这样的人如果大白天走在街道上肯定会引起骚乱的吧，看来无法地带果然都是些怪异的人，南一时间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下了电梯后，南来到了研究所的正门。按照事先的约定，由南打开需要身份识别的正门后不可以跟着这个印度女人一起进去。据缅甸人口中的说法这是保障南的自身安全，而且无需担心会被门卫察觉，自己所要做的只是在门口等待五分钟左右的时间接着无论看到什么都别管直接去办公室即可。
“真的能这么顺利么……？”
虽然为了这次行动南几乎花费了这些年来全部的积蓄，但说实话自己并没有信心，当然这不是说他自己这方面而是这个女人身上。
看着女人走进研究所的身影，南点上了一根烟。
现在的时间是凌晨四点四十分，距离换班的时间还剩下二十分钟，而值夜班的门卫加上巡逻的警务人员至少有十名人员以上。南一边吐着烟圈一边思索着一个连思考能力都没有的女人，不，她根本连人也算不上，一具与行尸走肉无异的肉体究竟能做什么。首先不能够杀人是南之前就说明清楚的，其次也不能通过**或者类似气体让人昏迷。在自己看来这是一个普通人根本做不到的事情，所以希望有类似能力的能力者协助，可没想到居然演变成了现在的情况。只是现在抱怨也没用了，南挠了挠头将手上的烟头随手扔在了一边。
时间差不多了。
再次刷了一遍身份卡，南手插口袋用踱步的姿势走进了研究所。
过道内南并没有看到那个女人的身影，看来是已经进去了的样子。由于必然会经过门卫室，南谨慎的探头往玻璃窗户望去，一位微胖的门卫便坐在那里，呆滞的眼神嘴中似乎还嘟囔着什么。没错，和印度女人的特征简直如出一辙。南似乎有了头绪，加紧步伐搜寻着研究所内部巡逻的警务人员。
“……”
“……”
呆滞的眼神嘴中似乎还嘟囔着什么，途中南撞见了好几个相同特征的人，每个人都仍在做着巡逻作业，只是视自己是空气罢了。
“呵呵呵，果然是这样。”
至此，南的心情一下子舒畅起来，原来那个缅甸人的把戏就是将人催眠而已。在排除了顾虑之后南仿佛看到了自己迈出成功的第一步。接下来，只要在后天开幕之前不被那个老头察觉，整个Virtualparadise就能够掌握在他手中。
怀着激动的心情，南来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内。保险起见，南第一步做的就是关闭所有能进出这间办公室的限权。而第二步则是查看了全部的全景摄像头，为了确保合约没有出现差错南特意寻找到了巡逻中的警务人员。时间恰巧是凌晨五点整，每个人也都似乎恢复了正常，并且没有人发觉什么异常。
“对对，你们就乖乖换班回家去吧。”
说着，南从外套的内侧口袋内拿出一个小型存储设备准备将它连接在Virtualparadise之中。可以说这个设备是自己引以为豪的系统，将这套系统运用在Virtualparadise可以最大化的发挥出Virtualparadise本身的意义。米切尔森曾经全力反对过这个系统，并以弊端太大、纯粹的理想主义等等为由开始有意疏远自己。不过南发誓终有一天自己会让米切尔森后悔，要让他知道谁才是真正为Virtualparadise考虑过，谁才是独一无二的天才，而现在就是一切的开始。
“……”
从刚才开始耳畔一直能听到细细碎碎的声响，是从身后传出的。南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就在回头的瞬间，一个令自己厌恶的东西果然就站在他的身后。
“……”
是的，声音的来源便是来自这个女人的嘟囔声。
“为什么……？”
南知道这是扪心自问，因为根本得不到回答。她到底是怎么进来的？明明刚才并没有发觉身边有人。南无视女人的存在迅速来到了开合门前，但却没有发现任何被打开过的痕迹。随后他又检查了设备端，也没有任何被开启过的纪录。而刚想开口让她离开时，又想起自己的话根本起不到作用也只好作罢。碎了一下嘴后南决定继续无视下去，然而意外的听见了这个女人第一次开口。
“如…果…有…需…要…请…使…用…我…”
这是由单一的词所构成的语句，并且听不出任何声调之间的高低，就连如今的智能AI都或许能说出更富有情感在内的语言。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刺耳，这种语句听多了会让人产生听力疲劳。好在她只说了这么一句后便继续嘟囔起来。
“这是搞什么啊！什么‘使用’，简直意义不明。难道还会有男人对这个模样的肉体产生**吗？”
一时间南只能联想到这是那个缅甸人捉弄自己的恶趣味，于是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而是将自己的系统安装在了设备端上完全沉浸在了工作中。
至此，距离公开会展还剩下五十个小时的时间。
5.
“这里是道拓。”
“……收到，请报告。”
“我等遵循卢卡斯大人的意志，已完成在亚特兰蒂斯商业行政区的行动。”
“很好，辛苦了。”
“接下来就是等公开会展开幕了，我等会继续密切注意‘核之心’的一举一动。”
“嗯，绝对不允许这么快就暴露我们的身份。否则会是什么下场你应该清楚吧？”
“是的。”
“那没什么事就先这样吧。”
“辛苦了。”
道拓毕恭毕敬的对着MCT行礼等待对方先挂断通讯，随后才如释重负得将MCT放入怀中。
“联络好了？”
“嗯。”
与道拓的矮小身材不同，和他对话的是一名魁梧的巨汉，两人站在一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由于两人之间并没有上下级之分，因此他们的对话中都没有出现敬语。
“我们得找个新的住处了，那个地方马上就会被四十六门番发现，没必要回去了。”
“好。”
“不行，在这之前必须先帮你换身衣服。你看看自己身上的血迹，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下手的时候注意一下。”
“对不起。”
巨汉挠着后脑勺一副认错的表情，但是道拓心知肚明这个家伙由于核分子效应的关系小脑萎缩有些轻微智力低下，若不是看在他能力的份上自己根本不会选择他作为自己的搭档。老实说道拓已经厌烦了像照顾一个小鬼头一样照顾他了。不过只要完成了这次卢卡斯大人派遣的任务就可以摆脱他了，或者说在这次行动中找个机会让他自己送死也可以。
“算了，你还是先去B1的仓库等我，我有些事情要去确认下。”
“好。”
“记住千万别在乱杀人了，否则你我都遭殃。”
“我知道了。”
虽然嘴上这么叮嘱，但一旦有人嘲笑他他就会像发疯似的撕碎那个人，就连自己也阻止不了。因此保险起见还是需要一些措施。
“努达拉。”
“嗯？”
“接下来，好好听我说话~”
伴随着一系列没有规律可循的数字排列从道拓的口中说出，巨汉努达拉就这样被简易的催眠了。这种来自自己祖国的催眠术尽管催眠方式比较古老，但是效果却很明显，道拓本人也是因为这个才能才被上面的人看中。
“……”
“这样就可以了。”
转眼间，努达拉就消失在了道拓的视线之中了。
6.
看着眼前的情景，信司有些头大，这大概是他接任商业行政区五番队队长以来第一次遇到如此规模的死亡事件。这件事的严重程度不仅引起了海皇的高度重视，甚至还派遣了一名负责人前来调查。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并没有普通市民被牵连进来。
“死亡人数有多少？”
“二百十八人，整个Black crow帮派成员几乎都被杀了。”
负责现场记录的警务人员说道。
“有目击证人吗？”
“很遗憾并没有。只有其他帮派的成员据说两点半的时候这里发出过很大的声响，一开始他们都认为是内部矛盾，直到早上有人发现了飞出窗外的尸体。”
“其他帮派成员有没有失踪的？”
由于只是随口问问，信司也知道这并不是一起帮派之间的厮杀。这群蜗居在无法地带的杂碎再怎么引起事端也终究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这样的大规模屠杀不是他们的处事风格。而且类似的事件二周前曾在工业行政区（F1~F10）发生过，外加上两天后即将在蜂巢举办的公开会展，因此海皇会如此关心这件事也情有可原。
“失踪的人的确有两名。”
“什么？知道他们的身份吗？”
“根据一名外出回来的Black crow帮派成员所说，大约四天前有两个外乡人来到这里，而在今天早上却消失了。”
“有说出那两个人体貌特征吗？”
“是的，请过目。”
信司接过口供记录，对上面的内容进行了确认。失踪的两个外乡人分别是一高一瘦，年龄都在三十至三十五岁之间，其中瘦小的那个人用缅甸语交流，并且患有严重的脸部松弛症。另一名高大的巨汉从没有在他们面前说过话，只是他的身高并不多见，所以也很容易认出。
“从目前的线索看来，这两个人应该嫌疑最大了。”
这时，一直站在信司身边的一名女性终于开口了。与周围的人所不同，这名女性身穿的中世纪欧洲骑士铠甲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加上脸部穿戴的金属制眼罩让人看不全她的正脸。不过从脸型的轮廓可以看出她拥有一张绝大多数同性都羡慕的美貌。而她正是被海皇指派协助信司调查的人，同时也是亚特兰蒂斯最特殊的组织——Guards的其中一名骑士长。说到Guards本质上便是保护海皇安全的特殊组织，整个Guards有四名骑士长，并且均为女性。平时并不插手其他行政区的管理，也几乎不抛头露面，神秘程度和海皇差不多，然而一旦出现重大事件她们则会被海皇赋予重任前往调查。可以说就连身为五番队队长的信司也是第一次见到真人，从她的口中得知她们四位骑士长并没有姓名，拥有的只有海皇赐予她们的代号。
“Ocean骑士长，找出这两个人的任务就交给我们五番队吧。”
“也好，我有件事想亲自了解下。这边暂且就麻烦你们了。”
在Ocean骑士长离开后，信司打开了MCT告知了所有五番队成员两名疑似能力者的特征，并且强调了两人的危险性，如果有任何线索必须先通知自己。
信司有种不好的预感，也许商业行政区不久就会迎来一场不可规避的灾难。因为Ocean骑士长正是处理工业行政区（F1~F10）那次惨案的负责人，这次海皇再次派她过来也许认定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而前任六番队私自脱离，前往东格劳克斯的事情信司也有耳闻。要是这一系列事件的背后牵扯到东西两边那么一定不会是什么小事，最坏的可能性就是长达十几年的中立关系将会破裂，格劳克斯将会面临陷入内战的复杂局面。其中所隐藏的阴谋信司想都不敢想象。
“信司队长你没事吗？脸色似乎很难看。”
“啊啊，没事。大概是血腥味太重的关系吧，我出去透透风。”
“收到。这里就交给我们吧，请放心。”
思绪回到现实后信司才发现原来二百多具尸体有这么多，几乎就连站着的空间都快没有了。
同一时间，躲在对面厂房房顶不引人注目的地方道拓观察了整个过程，在看见信司从内部走出来后他还下意识的压低了身体。
他最担心的局面终究还是发生了。
那个自称Ocean的女人是亚特兰蒂斯的掌管者——海皇的心腹之一，既然她也参与了这件事那么自己和努达拉的身份被暴露是迟早的事情，果然将事情闹大是一个失误，而四十六门番追查到南这条线索看样子也不会太久。道拓本想利用南来达到坐收渔翁之利，可要是被这群人阻拦那么计划就彻底泡汤了，这是绝对不允许的。看样子自己也只好先发制人，首先除掉五番队的六个人。至于Ocean，道拓认为她为了一件事应该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避免与其接触才是明智的选择。反正只要蜂巢那边一结束自己就拿走卢卡斯所需的东西离开亚特兰蒂斯，必要时‘牺牲’掉努达拉道拓也在所不惜。
察觉到某种视线一直在盯着自己的信司转身仰视对面的房顶，结果原本道拓所站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了。
7.
不知道究竟经过了多久，在这间封闭式的办公室内根本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南只是忘我的投入在紧张的作业之中，然而时不时的饥饿感和喉咙的干涩让他不得不稍作休息补充水分和营养。在不眠不休的高强度作业下，他已经完成了Virtualparadise新系统的百分之七十，同时也遇到了瓶颈。没错，南发现自己犯下了一个很严重却又低级的错误。由于新系统完全是按照Virtualparadise原本的超级电脑基础下研发完成的，不过现在超级电脑的使用权在米切尔森的掌握中，一般的设备端根本无法运行新系统。需要一台可以和超级电脑媲美的主机变成了迫在眉睫的首要任务了，但从目前的情况而言这是几乎不现实的事情。整个格劳克斯只有三台超级电脑，一台是位于东格劳克斯的The ark 0001号主机、一台就是开发Virtualparadise的The ark 0002号主机。至于最后一台0000号主机南也只是听说过，任何人都未曾亲眼见过。很显然，每条都是死路。
“可恶！！”
南狠狠地将手中的塑料水瓶扔了出去发泄心中的不甘心，毕竟在这间狭窄的办公室可以利用的设备都已经利用了。
“如…果…有…需…要…请…使…用…我…”
要不是这句话也许南已经忘记了那个女人的存在了，他抬起头顺着声音发现了站在角落的女人，没想到她居然一直就这么站在那里。
“闭嘴。”
对于这个根本称不上人类的肉体，南懒得搭理。
“如…果…有…需…要…请…使…用…我…”
再次重复了一遍后，女人竟然开始脱去自己的衣服，不久便全身**站在南的面前。面对着女性独有的身体特征全部暴露在自己眼前的情景，南不但没有兴奋反正感觉有些恶心。这个女人的正面随处可见各种子弹、刀疤甚至动物的抓痕，就连能够体现女性胴体之美的**都由于伤疤而显得丑陋不堪。甚至心脏附近还有一处没有完全痊愈的枪伤。
看着这个女人意义不明的一举一动，南的心情瞬间被激怒到了极点，仿佛自己一直在被愚弄。南倏地一声从旋转式的网布椅上站起，举起的右手以握拳的架势对准了女人的脸，手背暴起的青筋无疑是最好的证明。而站在他面前的女人不知是否由于看不见的关系仍旧没有任何表情，但就在拳头即将落在脸上的前几秒，女人转身的举动迫使南的拳头迟迟没有落下。
“这是什么……”
眼前所看到的东西顿时让南心中的愤怒转变成了困惑，因为他从未在人体上见过，或者说这是自己根本不会联想到的。
这是一块六边形的金属块，并且深深嵌入在女人的颈椎骨上。并且令南费解的是，这块金属的表面还有着一个极其罕见的插槽。尽管这类插槽在格劳克斯并不作使用，但从一些外面带来的资料中南的确有些印象。为了确认自己的记忆没有出错，南双手抓住女人的肩让办公室唯一的光源——电脑显示器自身的光亮照在金属块的表面。
结果证明了南的假设成立。
印有AL字样的英文字母在光源反射下显得尤其突出，而这两个简单的标示所代表的意义则并不那么简单。
“American lawmakers！”
或许南自己做梦也不会想到会有一天能够接触AL公司所开发的科技，然而摆在眼前的无疑是事实。作为响彻全球的AL公司大概是每一个科研人员都向往的地方吧，不可否认的是在南幼年时还未来到格劳克斯之前，他便把AL公司作为了学习的原动力。但在格劳克斯被世界抛弃后，仅存在这个都市的AL技术又是少之又少，这次可以算作是南初次零距离接触。
只是在了解了这个东西确实出自AL公司之后，随之而来疑问接踵而至。
难道说这个女人原本是AL公司的人？那么这项技术运用在人体身上的目的又是什么？刚才这个女人不知所云的话说的就是这个吗？
一切疑惑的答案或许只有解开了这项技术之后才能知道了，不过首要的一点自然是插槽的问题，虽然手上没有可以直接插入的设备，但这并难不倒身为参与Virtualparadise开发计划的南。将几组连接器拆开后再组合在一起排列成适合插槽的形状，为了防止接触不良的情况南还特意在这基础上加装了固定装置。这样一来就算是达成了第一步。
随后南使用电脑尝试读取其中的内容，只不过就如自己预料的那样AL公司对每项自己的技术都设置了独立加密密码，这个女人身上的装置也不例外。南从内侧口袋摸出一包被压扁的烟盒并点上了一根烟，在吞云吐雾的同时双手也没有停歇有力地敲打着键盘。但是骇客技术并非他的拿手好戏，对于AL公司加密过的密钥如果凭借自身的力量可能需要花上十年以上的光景。这不是在夸大其词，因为早在二十多年前AL技术中就有一项专利是加密技术，也多亏这项技术AL公司的全部秘密都得以绝对保密一直攀登在世界科学范围的顶峰。
在经过几次尝试后南还是只能缴械投降，出于加密技术的保护机制过多的失败尝试则会被系统认定为非正常接触而锁定，一旦锁定等于是宣判了死刑。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没有动作的女人突然转身撞开了南的身体夺走了电脑的操作权。南刚想怒骂却欲言又止，不，应该说是被女人惊人的破译加密的速度震撼的瞠目结舌。这样的行为简直就是用自己来破解自己。没有等南反应过来，女人似乎已经完成了破译工作，显示器的荧幕上显示着：正在进入I.N.C.N.B.实验体的字眼。
“I.N.C.N.B.实验体……？”
数秒之后，荧幕上便呈现着各种讯息栏，其中记录着这个女人目前的一切身体状况以及纳米芯片的使用情况，而在整个画面的背景还能够看到有两个淡化的AL字样。南粗略的查看了一遍讯息栏后发现了一个命名为I.N.C.N.B.计划书的文档，好奇心促使他点开了文档。
这份文档内记载了完整的I.N.C.N.B.的构想、原理以及各类术语说明，其中构想大纲最后一栏却让南甚至忘记嘴中的烟已经烧到了滤嘴处了。
南丝毫没有将愉悦的心情藏匿在心中，手指敲打键盘的节奏上就可以听出他的计划正在有条不紊的继续着，这一切都得归功于这个女人以及她这具独一无二的身体。
在二十七个小时之前南从一份I.N.C.N.B.计划书中找到了突破口，就算是The ark 的三台主机自己得不到也没有关系，因为这个女人，不，南在系统的讯息栏中找到了她的名字——迪拉西卡·度帕柯妮。正是有着她的大脑再结合南自己研发的Virtualparadise新系统，这两者完美的融合才是自己所期望的。
详细的I.N.C.N.B.计划书百分之九十都是在述说人脑植入纳米芯片后的在未来战场的运用和原理，但这些对南没有任何关系，真正有用的就是I.N.C.N.B.的另一个被放弃的构想——人脑主机。按照绝大多数科学家的观点，正常人的大脑开发和使用率仅仅动用了冰山一角，因此I.N.C.N.B.就是利用在脑内植入芯片来刺激大脑，从而达到额外开发的作用。但是实验初期发现人脑主机有诸多潜在威胁，实验本体拥有自我意识这点对AL公司有着绝对不利的瑕疵，而破坏意识人脑主机又无法成立。在经过反复试验后所有参与研发的高层人员都一致通过新决策，利用I.N.C.N.B.作为投入战场等环境使用，以提高实验体的感官和人脑操纵机械化武器为最终目标。
在了解了I.N.C.N.B.真正面目以及迪拉西卡·度帕柯妮的遭遇后，可以大言不惭的说南并没有抱以什么同情之情，他所看到的是这个女人带来的希望。
正因为以上原因南得以推进自己的目的，当公开会展举办到一半时他就会用度帕柯妮运行Virtualparadise新系统取代米切尔森用的The
ark 0002号主机，来完成自己不被重视的抱负。
工作了一段时间后，南几乎用躺下去的姿势瘫坐在网布椅上。他吸食了一口烟草并缓缓吐向天花板，要做的工作还很多所以必须珍惜每一次休息的时间。不经意间，南发现度帕柯妮从那以后依旧没有什么举动，自己也逐渐习惯了嗡嗡的嘟囔声。只是他总感觉这一系列的事情都像是有人在背后协助他一样，度帕柯妮这样的人或许整个格劳克斯都找不到第二个了。尽管被人帮助这点令南很不爽，可他也只好认栽，毕竟凭他一己之力是做不到目前这个现状的。
一根烟罢，南双手举起伸了个懒腰便继续埋头在繁琐的数据之中了。
8.
“听说‘那边’这两天就会有负责人过来举行会议呢。”
“果然是有关工业区那次屠杀平民的大新闻吗？”
“看来凶手已经确定是‘那边’的人了，还有传言说凶手就是‘那边’政府里的人。”
“是啊是啊，我也是这么听说的。还听到凶手的身份啊……其实是间谍哟。”
说话的中年大叔用一只手抵在嘴边，最后一句甚至还故意压低了声调。
“诶？！是吗！那间谍为什么要做出这种暴露身份又惨无人道的事情啊！”
“嘘嘘……！你小声点啊，乱说话当心被警卫队抓起来。”
“不用这么紧张吧，这里又不是工业区。”
“嘛，也算是划分成各个行政区的好处吧。”
说罢，围在一起聊天的几名男子异口同声的表示认同。随后其中一名中年模样的男子聊起了另一个近期热议的话题——蜂巢上层的公开会展。
之后聊天的内容少年就没有继续偷听下去了，不过说偷听可能太过偏激，只是少年恰巧在这个座位上等人恰巧聊天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罢了。只不过男人们聊天中提到的会议和会议内容引起了少年的注意，毕竟或多或少他都掺和了十字军事件。而东西格劳克斯由于此次事件打破了长达十七年的断绝外交，然而两边竟会以这个起因展开首次接触实在是令人讽刺。但话说回来，这次的会议海皇是否会参加才是少年所关心的，毕竟这才是自己来到西格劳克斯的真正目的。
“朽哥哥久等了~”
一个铃铛般清脆的少女的声音打破了惟宗朽的思绪，将目光转向相反的方向后少女——奥菲莉亚就站在朽的面前。随后奥菲莉亚用中指和大拇指的指尖拎起黑色洋装的裙边，就这样子转了一圈，双脚稍稍曲膝以贵族女性的行礼方式摆出动作。螺旋卷起的金色双马尾在转圈的同时小幅度飘荡起来增添了一份高雅的气息。
“怎么样，这身衣服适合我吗？”
“……很漂亮啊，原来你今天换衣服这么久是因为穿新衣服啊。”
奥菲莉亚似乎很高兴听到惟宗朽的称赞，从脸上怡悦的笑容中就看得出来。这身新洋装是两人前几天在蜂巢的购物中心挑选的，和奥菲莉亚经常穿的哥特服饰不同这件露出皮肤的部分更多。白皙的双臂以及锁骨处都直接暴露在外面，如果要朽从两件服装中选出一件更适合奥菲莉亚的衣服，那么他一定会果断选择新的洋装。而这都是拜亚特兰蒂斯的地理环境所赐，在这里奥菲莉亚根本不用担心太阳光照的问题，因此今天的行程她也没有将蕾丝花边伞带在身上。
“有没有收到联络？”
奥菲莉亚口中的联络指的是OTA安全科那里，因为一旦有海皇的消息他们就必须附身前往，不过好在这几天都没有任何消息，朽猜想估计是东西格劳克斯会议的事情让他们忙得不可开交了吧。
“没有哦，所以说奥菲莉亚期待的公开会展可以去了。”
“嘻嘻~好棒好棒。朽哥哥那我们赶快出发吧。”
边说着奥菲莉亚撒娇似的抱住朽的右臂，并且迫不及待的催促着。
果然公主大人还是公主大人啊，朽心中不由得感叹了一声。也就在同一时间朽发现奥菲莉亚的举动似乎引来了各个方向传来的视线，或许对男性而言这有着无法抗拒的诱惑力，只不过他们只能看见撒娇的公主，却不知道公主死缠烂打的时候朽的苦衷。
就在众多怨恨的目光之下，两人离开了大厅。
“哇~好多人。”
在B3层搭乘大型客梯的两人感受到了非比寻常的人流量，受到公开会展的影响来自西格劳克斯各地的居民都汇聚在此，大家都希望能够亲眼目睹米切尔森带给这座海下都市的划时代‘礼物’。
“看样子米切尔森是亚特兰蒂斯十分有名的人物啊，仅仅一句宣传语就带动如此规模的人前来参观。”
“好激动！真想快些看看到底是怎样的高科技啊~”
“嗯，我也是呢。但是这么多人……估计得等上好久。”
类似于这样的抱怨声随处都听得见。一台大型客梯一次最多搭乘三百五十名乘客，并且间隔十五分钟启动一次。而目前等候电梯的人群至少有一千人以上，等到所有人都到蜂巢的会展场地估计会展早已经开始了。也许是政府方面也注意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在这么密集的人群中发生意外后果不堪设想，政府自然不希望看到这种事发生。所以没过多久从等候广场的广播出便传出了电子化的女性声音：
“各位乘客请注意，由于今天人流量过多，本区临时启动备用客梯。请大家依照指示灯有序前往，谢谢您的理解和支持。”
紧接着绿色的指示灯亮起，指引着人流前往备用客梯。经过上一次的经历，这次朽早以牢牢握住奥菲莉亚纤弱的小手，但未曾想到本想做主导作用的自己却被奥菲莉亚拽着穿梭在人群之中。由于时不时就会撞上某个路人，朽只好一边道歉一边挤在其中。
“奥，奥菲莉亚，稍微慢一点吧。”
“再慢下去就赶不上会展开幕了哦！”
全然不顾朽的提议，奥菲莉亚丝毫没有想停下来的意思。或许这样的经历对于一直生活在被人服侍的高层环境中很有新鲜感，奥菲莉亚似乎很乐在其中。
在奥菲莉亚的‘带领’下，两人成功乘上了备用电梯。由于电梯内部庞大的关系，此类大型客梯都设有座位，在所有人都坐在位置上之后客梯便启动了。
客梯在B6层停下后几乎大部分人都在这里下去，奥菲莉亚和惟宗朽自然也在其中。这是他们第一次来到商业行政区的上层，与下层最大的不同应该就是映入眼帘的商务楼和各类工厂占据着整个上层区域。而屹立在远处有着绝对视觉冲击力的六边形建筑亦是蜂巢的上层。蜂巢上层周围有一圈开阔的金属站台作为广场，连接广场和B6层的也是由向着六个方面延伸的步行天桥。
两人跟着人群走到了步行天桥的上面，好奇心驱使奥菲莉亚走在天桥的最边缘，从这里可以鸟瞰整个下层区。
“哇~好漂亮啊。”
“真的呢，的确是不多见的景色。”
“听说鸟类的眼中每天都是这样子的。”
“鸟类啊……在格劳克斯确实是不太常见，奥菲莉亚没有亲眼见过吗？”
“嗯，只从书上见过。”
“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看吧。”
“真的？！”
奥菲莉亚睁大了眼睛，语气中满怀期待。
“嗯，不过是被关在笼子里饲养的鸟类哦。”
“关？为什么要把鸟关起来？”
“这个你问我也……大概是鸟类很容易飞走，如果想要欣赏就只能关在笼子里了吧。”
“唔~原来是这样。”
将视线从朽的脸上移开，奥菲莉亚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似的朝向前方看了许久。小小的身体只有踮起脚尖才刚好把手臂摆放在步行天桥的护栏上。
看着少女若有所思的样子，惟宗朽并没有打搅他的公主大人，他也选择了依靠在护栏上仰望着眼下的景色。
两个人就这样站了一会，直到远处的争执声打断了两人的思绪。
“诶！！为什么不让我进去啊。”
“你这个大叔请适合而止啊，都说了需要居民证件才可以进入了。”
“这个就是啊！我可是格劳克斯合法居民。还有，你为什么总是一口一个大叔大叔的。”
“开什么玩笑，居民证件早已经在几年前就做了更新，你这个是旧版的。”
“难道就不能通融一下嘛？”
“我们警卫队也是在履行上级传达的命令形式罢了，我无法给你私自放行。”
在入口处的检查站一名橘黄色短袖衬衫以及大街上随处可见的男式七分裤着装的中年男子似乎和一名警卫队队友发生了口角。两个人互不相让的结果就是产生争执，同时也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并且在惟宗朽和奥菲莉亚顺利通过检查口的时候，他们的争执仍旧没有停止。
“什么事这么吵？”
这时，一名身着与其他警卫队都不相同制服的男子来到了现场。从男子说话的口吻不难得出他的身份比几名警卫队员都高得多，只不过男子不像是军队出身，一头自然蓬松的金发给人的感觉更像是女生所憧憬的偶像那类人。
“上杉队长……很抱歉，因为这个大叔拿着的是旧版的居民证件，所以我们拒绝让他通行。但他就这么死皮赖脸不肯走。”
“我知道了，这里就交个我吧。……这位先生。”
用一个眼神告诉警卫队队员这里没他什么事了之后，上杉信司将视线转到了中年男子这边。
“能麻烦给我看下你的居民证件吗？”
“请便吧。”
“申屠岳承，没错吧？”
“就是本人。这位小兄弟你自己看看，证件上面的头像和我一样英俊吧。也就是说我根本不是可疑人物，新版旧版什么的通融通融一下啦？”
“然而你还是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你不是无法地带的人，因为只有那类人渣没有新版证件。”
信司看着申屠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尖锐起来，在信司眼里申屠丝毫没有可信度，在这人流密集的场所他不敢掉以轻心。
“嘁，真无聊。算了算了，心情都变糟了。”
不屑的反瞪了一眼信司，申屠随即转过身去逆着人流的方向离开了。
“欢迎大家来到这次由米切尔森博士举办的公开会展，今天我们将为大家带来一项划时代的研究成果，我们相信我们的产品一定会令大家满意的。那么具体的内容就有请米切尔森博士揭开它神秘的面纱吧！”
站在会展展台上的女性研究员以嘹亮的声音为会展拉开了序幕，随即一名拄着拐杖的老人步履蹒跚地走上阶梯。老人途中好几次都险些摔倒，他身后的几名同样是科研人员身份的年轻人曾想要搀扶他走上去却被严厉的目光制止。普通人只需要几步就可以轻松完成的动作在老人的看来却格外艰辛，在场的所有人都替老人捏了一把汗，因为从老人空荡的左裤腿就明白他失去了左腿。
会展的空气瞬间凝固，原本展台下人群的交流声也戛然而止。
最终老人成功地走到了会展展台的中央，虽然脸上的神情看不出什么变化，但从额头上渗出的汗水就能知道这并不简单。
“大家好，我的名字叫做米切尔森·奥兰多。”
用着与年龄不符的坚毅声音，米切尔森做了一个简短的自我介绍。
“十九年前，或许对在场的所有人而言都是一场不可磨灭的灾难。我们或为了事业或为了陪伴家人或为了追逐梦想，而背井离乡来到这座海上都市——格劳克斯。然而核物质失控事件发生后，我们的祖国乃至整个世界都视我们为威胁，试图把我们和格劳克斯一起埋葬在这片东海。那个时候来自不同国家、民族的我们团结在一起，依靠核分子赐予的能力抵抗着敌人，我们每个人都为了家人、朋友、恋人以及自己而战。而最终……我们也成功保护了格劳克斯的居民。”
米切尔森说着不由得握起拳头，展台下也引来了认同的掌声。在展台的幕后，一名扎着麻花辫戴着厚框眼镜的女性研究员正用敬仰的目光看着米切尔森的背影。她双手握在胸前，脸上难以掩盖激动的心情。
“我的左腿，就是为了这座都市牺牲的。我相信，和我一样的人在这格劳克斯还有很多，甚至在你们中间就有。大家都知道，我们虽然有着自然生态循环系统能够保证格劳克斯近三百万人口的日常生活。但是我们缺少大量的原材料提供给其他方面的补给，并且在各项特殊物品限制管理法的规定下很多人都得不到应有的待遇。这自然无法责怪政府，因为这是无法避免的局面。但总有一天，特殊物品仍将会耗尽，病患没有医疗设备治疗、残疾者无法拥有新的义肢。……我不希望看到那一天的来临。”
米切尔森的最后一句话大概是他生平唯一一次在外人的面前露出悲伤的神情，但很快又被严肃的表情重新取代了。
“以上原因这就是我致力于研发Virtualparadise的契机！”
“Virtualparadise？”
“博士，这到底是个怎样的产品？”
面对居民和记者的疑问，米切尔森转过身去点头示意助手可以开始了。
“大家请随我来。不过由于内场空间限制的关系，部分人可能只能在待在广场了。”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米切尔森连忙又补充了一句。
“广场上有巨型荧幕进行全程转播，大家大可放心。”
蜂巢上层的内部大厅有着近两个足球场那么大，各类大型机械随处可见，让人不禁联想自己是否正处在一个结构复杂的机器内部。大厅的边缘可以看到一条通往最上层的楼梯，每层楼大约有十扇六边形的玻璃门，高度则有十多层。由于高低差的缘故，并不能看清玻璃门的内部有着什么东西。
“这些是Virtualparadise的一部分，我们称之为‘蜂房’。”
停顿了一下后，米切尔森认为这样的解释并不完整随即再次向众人解释道：
“应该说，这个蜂巢上层的所有区域都是Virtualparadise的一部分。我们通过蜂房内装设的密封舱使我们的肉体进入深度沉睡，新陈代谢也进入停止。随后我们的意识将会在Virtualparadise构建的基础虚拟空间中苏醒，并且所有的虚拟空间都连接在一起。而Virtualparadise最独特的魅力就是虚拟与现实的相连。大家可以看到你们周遭的这些机器，它们的作用就是让这片区域完全包含在Virtualparadise的可连接范围之内，实现虚拟空间中的人也能够和现实空间中的人互相交流。”
“那么处在现实空间的人是否能触碰到虚拟空间的人呢？”
面对一位记者的疑问，米切尔森有些感触的点了点头回答。
“理论上这种技术目前完全可以达到，但是很遗憾我没有采用这项技术加入Virtualparadise中。”
“其中的理由是否可以透露一下？”
米切尔森意味深长地用喉咙发出一阵低吟，数秒过后他睁开双眼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这是因为一旦这样做，假设Virtualparadise出现故障则会导致两边空间产生错乱，最直接的结果就是虚拟空间可以影响到现实空间。而且这项技术还会威胁人体，我是绝对不会认可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老人说话的同时，他身边的几位科研人员都表露出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神情，似乎大家都在替什么感到惋惜。不过很快他们就收到了米切尔森的命令——启动Virtualparadise，所有人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我将亲自示范给大家看看Virtualparadise无与伦比的奇妙之处，待会展结束后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亲自体验一下，二周后Virtualparadise将正式投入运营。”
演讲至此就告一段落了，之后米切尔森询问了Virtualparadise的状态和广场处的荧幕是否正常工作。在得到了助手的肯定回答后，老人方才安心的点了点头朝着六边形玻璃门走去。
“主任，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呢！”
有些激动的伊子小跑着来到米切尔森的身边，脸上散发出的欣喜让人感觉就像是个小孩品尝着最爱的零食。
“是啊……希望一切顺利。”
“主任……您是不是还放心不下什么？我可以马上去检查的。”
察觉到自己敬仰的主任似乎还有所顾虑的地方，伊子立刻毛遂自荐。不过米切尔森却挥了挥手表示并不是这方面的事情。
伊子停下了迂缓跟随着米切尔森的步伐，她所能联想到的事物让她眉目紧锁，那个整个团队唯一接近米切尔森的男人——南。
“果然是在担心南前辈的事吗？”
“他消失了几天了？”
“有一周的时间了……”
“说实话，我倒是希望他能够天天跑来和我吵架。”
在感觉不到小仓伊子跟在自己身边后，米切尔森也停下步伐转过身去，伊子就在他几米远的地方。也许是认为伊子误解了他的话吧，米切尔森愤愤的哼了一声开口说道。
“现在的年轻人头脑一热就不知道会做什么什么蠢事来，如果他天天跑过来吵架才让人放心啊。”
“啊啊，是的……我可以理解。”
“算了，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去再检查一遍系统吧。”
伊子点了点头表示明白，随即就再次小跑离开了。
大厅内的全景摄像头都在两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记录下了这一切，并且此类型号的全景摄像头自身还带有声源接收的功能，因此交流的全部内容都已经被摄像头另一端的人——南所窥视了。
“嘁……我马上就让你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Virtualparadise，米切尔森博~士~”
带着具有讽刺的语气，此刻坐在网布椅上的南对着荧幕上的米切尔森单方面念叨起来。悠然自得的他甚至把双腿翘在桌上，一副胜券在握的不屑表情观察着整个蜂巢上层。
几小时前，南终于成功将Virtualparadise新系统安装在度帕柯妮脑内的纳米芯片中，而且他同时发现以人脑主机作为Virtualparadise的负载的效果甚至比The ark 0002号主机更具智能。一些The ark 0002号主机都无法自行修复的错误，都可以借助人脑完成，这大幅度的减轻了科研人员的压力。因此南怎么也端倪不出当初AL公司为什么要改变这个计划的使用方向。不过这都是将近二十年前的事情了，他也没兴趣去思考这个问题。
用随意的视线瞥了眼被自己放置在临时搭建的连接控制器中的度帕柯妮，南基本上已经确定在生物学方面身为迪拉西卡的女人已经死亡了，目前仅仅是纳米芯片在控制着她的大脑处理人体内部正常的运作。连接控制器上面的各项仪器检测都没显示任何异常，Virtualparadise新系统的模拟运行也完美达成；甚至超出了他的预期值。
南在等待的闲暇里脑海中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系统被大众认可的场面，米切尔森因嫉妒而愤慨的表情也是，就连他额头上暴起的青筋都仿佛就在眼前一样那么真切。
这时，在大厅的一处宽敞的空地上凭空出现了一个具象化的虚拟投影，并且投影正在逐步形成一名男性人类的轮廓。
凭空出现的虚拟投影引起了不小的惊讶声，不到数秒一名男性人类的投影便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此时人群中传出了这么一个声音：
“您，您是米切尔森博士吧？！”
话音刚落人群中瞬间沸腾起来了，因为在他们面前的男性怎么看都是三十岁上下正值壮年的青年人，并且男性身上并无任何缺陷以至于还能依稀看清健美后才能留下的身形。所以，当有人认为他是米切尔森的时候发出的困惑也就不难理解了。
“没想到在格劳克斯还有人知道我年轻时的模样。”
男性一开口，古稀之年的老人才具有的声音让两者之间十分不协调，以及说话时停顿的地方和节奏感也不符合青年人说话的习惯。不过这句话却让人相信了他们面前的的确就是米切尔森本人。
大厅内再次掀起一阵沸腾，不过这一次更多的是赞叹。
随后米切尔森展示了正常人的行走姿态，尽管看得出他还不习惯用健全的双腿走路但这比起拐杖还是要好上太多了。
不可否认，Virtualparadise所呈现在众人眼中的效果是颠覆性的，由米切尔森主导的这个项目已经在视觉冲击上俘获了人心。面对众人的热议和肯定的支持声，这只团队的每一个人都怀着同样的心情。Virtualparadise从设计到开发已经度过了十七年的时光，大多数科研人员都是自愿加入这个项目并且付出了他们的青春，其中就有像小仓伊子这样的人。
在主操控室的伊子此时看着荧幕上的画面，控制不住自己的泪腺就这么在众多同僚面前哭了起来，作为整个团队里年纪最小而且还是女性的她究竟付出了多少大家都看的眼里。平时总喜欢调侃她的另一位女性同僚走到伊子的身边将她搂在怀里，也许这个时候只有女性才能更懂女性吧。
“十年……了吧？”
“……嗯。”
伊子哽咽着好不容易才从喉咙口挤出一个字，她的双手使劲抓住女性同僚的外套，没人知道此时此刻她的脑海中是谁的身影。
这样的场景持续了一会儿，而在大厅那边公开会展即将进入尾声。
“至此，Virtualparadise已经向格劳克斯展示了它应有的表现。然而，这并不是Virtualparadise的全部，更多的体验我希望大家能够亲自发掘。就如我开始所说的，会展结束后所有人都有机会体验一个小时，不过上限名额只有一百名。所以稍后大家自行前往登记处报名。最后说几句老头的唠叨话吧，首先我很感激大家能够参加这次会展，也希望通过这次会展能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认识并且亲身经历Virtualparadise的奇妙之处。如果Virtualparadise得到行政部门的认可，Virtualparadise还能够达到减轻行政区人口负担、协助研发核分子在日常生活中的运用等诸多贡献。谢谢大家！”
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米切尔森的虚拟投影逐渐解体直至完全消失在众人眼中，随后上层一处六边形玻璃门打开老人从中走出，接着便仍旧踩着有些踉跄的步调回到了主控制室。
“恭喜您，奥菲莉亚小姐，您是Virtualparadise第一百名体验资格获得者哦！”
“耶！”
“诶？”
对于这个结果，奥菲莉亚和惟宗朽各自的心情可以说是截然不同，这从现在两位脸上的表情就看得出来。而起因就是两人在指定的登记处共同预约登记的时候却发生了戏剧性的一幕。
“朽哥哥，看来是奥菲莉亚的运气比较好呢。”
“这个和运气没什么关系吧，明明是一起登记的。”
看来是Virtualparadise体验限定一百人的缘故，两人在登记的时候却被告知只有最后一个名额了。而在工作人员协商了之后决定将最后宝贵的名额让给奥菲莉亚。
“这位哥哥。”
“啊？在说我吗？”
“是的。”
“嗯……好吧，请问有什么事？”
“经过协商后我们认为奥菲莉亚的各项特征都适合作为Virtualparadise的体验数据。因为这次的预约名额中未成年女性的比例较少，所以考虑到各个年龄层的人的数据都需要全面化，我们决定让您的妹妹参与体验。请望理解。”
“嗯，我完全理解，就是感觉有些可惜而已。只是……”
“只是？”
朽本想纠正工作人员他和奥菲莉亚并非兄妹的关系，不过当他看到被误以为是自己妹妹的奥菲莉亚似乎对这个错误的概念表现得相当自然时，自己也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没什么了，不好意思。”
盯着奥菲莉亚的侧脸，朽才发现自己刚刚的所认为的根本不对。公主大人此时的表情并不是自然，而是脸颊泛起着红晕的应该叫做幸福的表情。
“朽哥哥，我脸上沾了什么脏东西吗？”
“……啊！没有的事。”
“嘻嘻，那就好。我们走吧，我已经等不及了。”
“嗯。”
两人离去的身影逐渐融入在了人群之中，但是从刚刚在场的人的眼光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以兄妹而言显得十分微妙，然而硬是塞进恋人这个层次却又感觉不太协调。也许在不知道两个人是什么身份的情况下，任何人都臆测不出他们真正的关系。
屏幕上显示的已经连接Virtualparadise的人数正在上升中，数个以上的意识体进入Virtualparadise对于主机而言有着庞大的数据量，为了检测The ark 0002号主机目前可达到的压力峰值几名科研人员一刻都不敢松懈地盯着荧幕。
“连接人数69……76……90……100。主任，所有体验者都成功连接Virtualparadise。”
“压力值是多少？”
“百分之二十六，在主任您预测值的范围内，The ark 0002号主机一切正常。”
“嗯，很好。继续观察，千万不要大意。”
“是。”
“是。”
在米切尔森的亲自指挥下，所有的作业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对于才刚刚‘降生’的Virtualparadise，米切尔森的神色完全就像是一个严厉的父亲，无时无刻都紧绷着的扑克脸让人有种畏葸的感觉。然而这是对于外人而言的，像这群已经在团队里待过几年以上的人早已经习惯了米切尔森的性情。大家都知道米切尔森是多么看重这个项目，以老人目前的身体状况或许根本没有第二次机会再给他投入等量的精力了。
与此同时，一阵反常的神经性头痛让在场的所有人下意识的捂着头部，尽管这个过程十分局促，但所有人都同时产生这种神经性头痛或许就是某个事件的预兆。
“刚刚的是……”
“大，大家都感觉到了？”
“嗯。”
“主，主任……刚才的，难道是那个？”
发出着明显听得出颤栗的声音，小仓伊子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刚刚头痛现象的可能性，并急忙询问米切尔森。突如其来的头痛让她一瞬间反射性的颤抖，就连眼镜也在这个时候歪斜了。
把眼镜重新摆正后，伊子眼中的世界再次恢复了清晰，只不过她同时也看到了米切尔森从未有过的表情。
“不，不可能。”
米切尔森看着全景摄像头拍摄到的画面，大厅内在场的所有人都发生了短促的神经性头痛，不，除了一类人——参与体验的目前意识连接在Virtualparadise的一百人。
“M.S.R.效应？！”
其中一名科研人员失声大喊了出来。
M.S.R.效应全称多维空间共振效应（Multi
dimensional spatial resonance effect），是米切尔森研发Virtualparadise中期时所发现的一个现象。M.S.R.效应产生的原理很复杂，简化介绍来说就是将某个空间内的多个维度的空间以大量大脑意识产生的共振达到意识体之间相互连接的作用，这就是米切尔森坚决反对的唯一可以将虚拟空间和现实空间的人融合在一起的；被他称为禁忌的技术。
M.S.R.效应突破了现实空间中无法接触虚拟投影的屏障，使两边的人以共振来感受到对方的存在，可以说这是近代史上最伟大的科学技术之一。并且发现以及实现这个技术的人就是米切尔森曾经最得力的副手——南。但至于为什么米切尔森事后独断将这项技术列为禁忌，甚至不惜让Virtualparadise变成一个有瑕疵的产品，最大的原因就是刚刚那个短促的神经性头痛。
M.S.R.效应凭借强制性对有效范围内的人类大脑相互之间发生意识共振，来达到意识空间这层奇妙的维度之中。产生共振一瞬间的巨大压迫力会让大脑感觉到明显的额外负担，如果长时间停留在意识空间中人体的新陈代谢将会加快、大脑会缺氧，同时随着时间的推移意识空间的气压会逐渐升高，最终会导致在Virtualparadise以外的任何生物都无法生存。而以格劳克斯目前的处境，根本无法和世界科学技术接轨，想要突破这一系列层面上的难题简直痴心妄想。M.S.R.效应的应用就这样被米切尔森一口否决了。
虽然从前几年开始，南就不断对米切尔森提出自己的新系统已经改善了M.S.R.效应的大部分对人体产生危害的副作用，只不过米切尔森以保守为由再三推辞直到二周前Virtualparadise正式研发完毕，南也同时认为自己的技术根本得不到认可。换句话说，米切尔森也许在嫉妒他的才能。
人这种生物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一旦钻入了某个死胡同中就会走不出来，并且会越陷越深。两人之间的矛盾就是这样激化，随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难道是南？”
另一名科研人员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主任？”
直到目前为止米切尔森都还未开口，有些担心的伊子用温柔的语气连续喊了米切尔森好几次。毕竟他才是这个团队的核心人物，所有人都等待着老人下达命令。
“主任！The ark 0002号主机被人夺取限权了！”
“主任！这边显示所有的通往外面的升降门都在关闭中！”
“米切尔森主任！”
四面开始不停传来各样的失控说明，现在的局面可以说完全是一团糟。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连The ark 0002号主机都被夺取限权了？他到底是何时混进来的，又究竟用了什么方式找到比The ark 0002号主机更强性能的超级电脑的？”
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所有人都有着和米切尔森一样疑问。
“能不能查到入侵的位置？”
“正在试着追踪中……啊！有了，在副主任办公室。”
“果然是南副主任！”
“为什么他要做这样的事情……”
真相尘埃落定的一刹那整个主控室犹如炸开了锅，部分男性科研人员面目狰狞，一副恨不得要把南大卸八块的样子。而女性科研人员虽然表面上没有男性那么直接，但是她们的话语中充斥着各种责备的语气。总而言之，南所做的事情已经导致了Virtualparadise和这只团队将要受到牵连，一联想到该如何面对各地的新闻记者以及参加这次公开会展的所有人时，大家的亢奋心情也越来越激烈。
“小仓、艾赛亚，还有你们两个，负责让民众冷静下来。你们三个随我来。其余人继续尝试从那个疯子手中夺取The ark 0002号主机的限权。”
说完，米切尔森顾不上自己行走不便的事实，硬是两步并一步跌跌撞撞的踏出了主控室。木质拐杖敲击在金属铺设的地面上发出着与往常不同的急促声响，同时也预示着这次突发事件非同小可。
看着老人离去的背影，在场的每个人都推测着最糟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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